Ep13. 畢加索在沙灘畫畫

我有一個thinking club，裡面有兩位大學時代認識的朋友。三個女生不講心事，只論政事。上年的這個時候，我們一起隔空寫文章，一起通宵達旦到天明。香港時間凌晨要睡了，剛好英國時間補上。如此一來一回，度過了風風火火的幾個月。 前幾天，遠在英國的K小姐傳來一篇文章，裡面討論根據當前的anti-racist movement，民眾是否應該把Churchill的雕像拉下來。

我們的話題很快便延伸到，其實問題不是單純的應該與不應該，而潛在的問題是到底這個雕像對當地人的意義、cultural significance是甚麼。身在香港的我們真的能夠理解嗎？在討論的過程中，我們幾乎好像回到以前讀Fine Art的時候一樣，大家在討論什麼是icon、甚麼是藝術。

在這個大時代，我的覺悟是在沒有狗口長不出象牙這回事。有好些大道理竟然會出於shithole的口中。例如我們會為Trump的speech而拍手，K小姐寄來的文章出自Bojo的手筆，而我竟然同意當中的某些論點。當狗口也可以occasionally長出象牙，我們是不是需要放棄浪漫地簡化世事，非黑即白？到底Churchill像代表的是勝利還是racism？又或是只是一尊石像？我們會否進入一個overdeclare的年代，例如放一個墓碑紀念Churchill，可是寫上”I respect 70% of what he did during the war this is to celebrate that but minus the racism please, k thx bye”？

我們聊到對一件物件的理解建基於對context/大環境的認識。比如如果我們在戰後生活，應該會對雕像有另一番見解。K小姐另外一個問題是，雕像是否如建築一樣，隨時間意義會改變？我們需要執著原本的意義嗎？我很快補上另外一個問題：雕像象徵的是不變，如果雕像可以改變意義，那麼我們為何要創造一個雕像呢？到底意義是創造者賦予的還是recipients給予的？(The meaning rests in the world or in the mind?) 

我們很快從意義聊到intention。不得不說，我們從醉心工藝到藝術作為表達自己的方式，所謂藝術的意義，在西方也只是近數百年的事。比如中世紀的宗教畫作，根本不是為創作藝術或表達自我風格而誕生。只是後世把它們活生生的從教堂裡挖出來，放在一個完全out of context的博物館and call it art而已。R小姐更說：我們根本not supposed to see all these。有些畫本來就是為有錢的patrons在自己付錢建成的教堂裡自己欣賞而已。好像我們一直推祟的藝術只是建基於我們自把自為賦予藝術品的所謂意義，大家都只求說一個好聽的故事罷了。

相反，如果藝術與否取決於創作者的intention（在此我不用中文了，翻譯成「意圖」好像有點負面），問題是如果我們誤會了作者的intention，那麼我們是否真正在欣賞他/她的藝術？另外，如果一個藝術品有intention，但沒有共鳴的話，算是藝術嗎？我們也可以說除了意義之外，技巧也很重要。但這不能解釋為何一個尿兜（Duchamp）也可以算是一件藝術品。

很久以前看過一本思考啟蒙的書，叫《The Pig that Wants to be Eaten》。我非常推薦大家立刻買回家看。裡面很多只有一兩頁的故事，卻足以衝擊思維。其中一個我印象很深很深的故事是說如果有一天畢加索在沙灘上用沙畫了一幅畫，很快潮漲便會把畫摧毀，你說那是藝術嗎？

這個thought experiment帶出很多值得討論的問題。第一：畢加索到底有沒有intention在沙灘上畫一幅隨時會被摧毀的畫？他是否deliberate、刻意如此做？這裡的藝術到底是行為藝術還是沙中的圖案？第二，如果只能留在記憶中的，不能在現實留住的算是藝術嗎？第三：如果我在畫作還未消失之前拍了照片，那張照片算是藝術嗎？如果照片是畢加索自己拍的，算是藝術嗎？第四：沒有或不能擁有resell value的東西，算是藝術嗎？第五：如果隨便一個人走過，不知道這是出自畢加索的手筆，那麼畫還是算藝術嗎？

最後幾個問題便帶到individualism了。其實很早期的畫並不會特地標註作者的identity，而很多藝術也不是單單一個artist做的。只是在文藝復興時期才開始注重artists的身分和給他們更高的地位。不過，不是每個人都真正欣賞artists。一個有署名的畫作對一些人來說可能只是a play of rarity。有scarcity就關錢事，就好像有說一個畫家死了藝術品才值錢，例如梵高在生時生活潦倒，死後大家才愛慕非常，到底甚麼賦予藝術品價值，看來又是另外一個誰能說個最好聽的故事的遊戲。

或許藝術美好之處在於以上的所有問題都沒有對與錯。每一件藝術品的價值都建基於創作者和觀眾的隔空對話和interpretation。可能藝術與否只是在作品在等人為它賦予意義和生命，或是只是等一個故事。最後：你們覺得畢加索的沙灘畫是藝術嗎？

http://www.italianrenaissanceresources.com/units/unit-3/essays/the-status-of-artists/